是的，这宛如土黄色鲽鱼的飞行物，的确眨巴着明灯般的双眼，亲昵的磨蹭了一下安格尔放在桌上的手背。
只是在安格尔的身体感知中，没有任何的触感。
但很神奇的是，在安格尔的“意识里”，或者说“心灵中”，他彷佛接收到了一种滑腻冰冷的触感指令。
哪怕身体没有感知到触感，但心灵、意识却觉得自己摸到了，而且心灵与意识还为这份触感编织出了一整套的感官逻辑。
就仿佛真的摸到了一只滑腻冰凉的鲽鱼。
这种肉身与意识完全矛盾的触感，让安格尔既感觉匪夷所思，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怪异而神秘。
这就是秘宝带来的异常效果吗？
安格尔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深深的注视了一眼鲽鱼形状的飞行物。
然后他收回了视线，目光看向更远处。
也即是，玻璃罩外，书架旁的那群人。
安格尔现在其实已经有点明白了，为何零零四会带他到这里来，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如无意外，正是因为这神异的“心灵怪物”。
通过观察不同族群、不同世界生灵的心灵怪物，能更加了解「警觉之眼」的效果。
这就是零零四安排如此多人在这的原因。
安格尔自然不会误了零零四的好意，此时此刻，他便在观察着其他族群的心灵怪物。
只是，心灵怪物只有在对方将目光看向安格尔时，才会被「警觉之眼」检查到。
如今，周围的人几乎都在看着手中的书籍。
一眼看去，没有人注意安格尔。
安格尔想了想，索性站起身，来到玻璃罩边。
或许是安格尔的动作，让附近的人感知到了，距离安格尔较近的一个书架下，一个女子抬头看了过来。
这个女子外表看上去像是人类，穿着红色的露脐皮裙，黑色的蓬松卷发就像是狮子的鬃毛，一整个炸开，两双笔直的白皙长腿下，一只光脚，另一只则用绷带绑着脚窝。
看上去既野性，也充满着异域的性感。
不过，她也只是看上去像人类，实际上，她并非人类。
从她那高高隆起，宛如长了尖角的额头，可以推测出她的身份……这是一位尖人。
来自德鲁纳位面，崇拜兽形外神的部落人种。
她面无表情的瞥向安格尔。
就在她的目光放在安格尔身上时，安格尔看到了一个三米高的巨大牛头人阴影，出现在她的背后。
光是看阴影的话，非常有威胁感。彷佛看到了各种、话本里，那挥舞着巨大双斧的牛头人战兵。
但当牛头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安格尔却发现，这个牛头人和很多话本里描写的牛头人不太一样。
它是一只黑白相间皮肤的奶牛牛头人。
虽然长得很是高大，但它的面容却并不恐怖，那萌萌的闪烁星星的大眼睛，反倒带来了几分憨厚。
只是，这只奶牛牛头人看着安格尔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其目光倒也不那么邪恶。
只是，它一边看着安格尔，一边揉搓着自己的两排吊汝，彷佛是在产奶……
安格尔眉头紧皱，避开了牛头人的目光。
这也是他来到这里后，头一次主动避开别人的目光……
“尊贵的客人，需要我帮忙介绍一下吗？”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安格尔下意识回头，却见说话的是一个黑色毛团……噢，不对，他只是注意力下意识看向了黑色毛团，实际上说话的是零零四。
“怎么介绍？”安格尔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黑色毛团身上移开。
“只是介绍一些基本的信息。”零零四用下巴指了指尖人女性：“就比如这位女士，她是从德鲁纳位面不小心误入的镜域，一到镜域就掉落到了空镜之海。”
“不过她的运气还不错，附近正好有镜海学者发现她的坠落，并且及时的将她捞了起来。”
“她虽然也被洗去了七到八成的记忆，但她还记得自己作为尖人的使命。”
“她到现在，哪怕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但她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使命。”说到这时，零零四突然停顿了一下：“客人，要不要猜一猜，她的使命是什么？”
使命？安格尔下意识就想说：一点信息都没有，怎么可能猜到？
但就在话头涌到嘴边时，安格尔突然停住了。
余光瞥了眼那还在痴痴看着自己流口水的奶牛牛头人，安格尔突然冒出了一个答案：“繁衍后代？”
镜面上，零零四勾起唇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恭喜！猜对了！”
“是的，就是繁衍。她过去在尖人部落里，负责的就是生孩子，补充人口。”
“虽然空镜之海冲刷了她绝大多数的记忆，但关于繁衍后代的使命，却没有随着空镜之海的潮浪被冲刷走。”
“她到现在为止，依旧想着怀胎生子。”
“在她的眼中，外界的生灵只有两种。能让她怀孕的，以及有生殖隔离的。”
零零四说到这时，便停了下来。以此来告诉安格尔，这就是他所谓的简单介绍。
安格尔则整合了零零四给出的信息，再来看这位尖人女士。
单纯看其外表、眼神、表情，是完全看不出她那“疯狂”的内心的。
可是，结合「警觉之眼」所展现出来的牛头人举动，却能堪破其心思。
似乎，这种心灵怪物，本身就代表了主人的心思。
换言之，「警觉之眼」不单单是判断目光的善恶，还能通过心灵怪物，感知主人的心情？
按这么说来，回看这几位头镜族的心灵怪物，似乎它们的确代表了其主人的心思。
就比如零零四的黑色毛团。
它看安格尔的时候，带着探究与好奇，似乎想要看穿安格尔的身份。这其实也反映了零零四的心思，他对安格尔的身份似乎很好奇。
还有，那猫脸蝴蝶代表的头镜族店员，其猫眼中透露着探究与冷漠。意味着她对安格尔也很好奇，只是这种好奇仅止于对一位陌生人的某种行为感觉疑惑，并不上升到身份。在她看来，安格尔依旧是陌生人，所以眼神冷漠也很正常。
还有，那优雅的半身高机械人，其看向安格尔的眼神是“冷淡”。这就更正常了，对她主人来说，安格尔就是一个陌生的客人，冷淡本就常态。
而溪罗的心灵怪物是类似鲽鱼的飞行物，因为溪罗与安格尔之前有过交流，甚至进展到了“准朋友”阶段。
所以，鲽鱼看安格尔的目光带着几分亲昵，这其实也代表了溪罗的心思。
以上，是安格尔的推论。
目前看来，逻辑是自洽的，大概率他的推论是真的：心灵怪物的确代表了其主人，对安格尔的一些心绪。
不过，安格尔也没立刻就认定这个答案，零零四既然安排了这么多人在场，他自然要好好的实验一番。
安格尔继续环顾四周。
终于，他又看到了一个人，目光正看向自己。
这是一个安格尔很熟悉的族群：皮鲁修。
这位绿皮皮鲁修，如今还在看着书，甚至把书拿起来，遮住了脸，看上去像是在认真阅读。
实际上，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书上，而是悄悄侧着头，用余光在观察着安格尔。
安格尔是如何发现的呢？
嗯……他看到了皮鲁修身边的心灵怪物。
如果皮鲁修真的将注意力全放在阅读上，是不可能出现心灵怪物的。只有他将目光看向自己，才会诞生心灵怪物。
所以，既然他的身边出现了心灵怪物，那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话说回来，这只心灵怪物的外形有点奇特。
它极其的庞大，起码有十多米高，拥有镜龙一般的伟岸身躯，但其脑袋却是一个皮鲁修，还是红皮皮鲁修，牙齿染成了如太阳一般的金色。
如果心灵怪物能反映其主人的欲望，那这只心灵怪物的长相完全踩在了皮鲁修的心坎坎上。
它渴望强大的体魄，所以心灵怪物有了镜龙的身躯。
它自信的认为皮鲁修拥有最发达的智慧，于是心灵怪物的脑袋是皮鲁修。
它希望自己是高贵的贵族，所以心灵怪物的皮肤是红色的。
它渴望自己有独一无二的特征，金色的牙齿就成为了心灵怪物的标志。
当然，这也是安格尔心中一闪而逝的想法，具体心灵怪物的外形，是否反映主人的欲望。这个还需要进一步的考证。
回到皮鲁修的这只心灵怪物身上。
它看向安格尔的时候，明显带着打量。一边打量，一边还向两边伸出双手，时而左手向上，时而右手向上。
它的这个行为，如果放在外面，安格尔估计是很难猜到它在做什么。
可此时此刻，戴着「警觉之眼」，安格尔莫名就生出了一种心念。
它摊开双手，时而上下，是在模拟着……天秤。
如果更进一步思考，结合他看安格尔的眼神，似乎就能猜到它的意思了……
这只皮鲁修，在衡量着安格尔的价值。
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但实际上这就是很多皮鲁修的心态，他们看待外人时，都带着功利性的思考。
他们只会思虑，对方能带给自己多大的价值；而不会思考，此人对自己的意义是什么。
所以，这只皮鲁修的心思其实不难理解。
事实也的确如此，旁边的零零四在看到安格尔的目光后，介绍道：“这是之前在我店里购买商品的客人，他被我临时拉过来凑数。”
顿了顿，零零四继续道：“他是一个很标准的皮鲁修商人，完全符合各族对皮鲁修商人的定义。”
镜域各族对皮鲁修商人的定义：唯利是图，猥琐奸诈。
回看其心灵怪物的眼神，也的确符合功利为上的主心轴。
安格尔摇摇头，转移了目光，看向其他人。
或许是安格尔与零零四不断对话，且对着玻璃罩之外的人指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哪怕隔着玻璃罩，他们听不到里面的对话，但目光却不断的往里扫。
其中扫到安格尔身上的目光，不在少数。
安格尔一眼就看到了好几只心灵怪物。
第一个看向安格尔的，是一个黑色的火柴棍人……正是长惑族一脉。
这个长惑族看着安格尔时，眯着眼，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而他身边的心灵怪物，则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苍蝇，它两只前肢不断的搓着，大大的复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微芒。
既往的安格尔，肯定是读不懂苍蝇的眼神。但这只苍蝇的眼神，安格尔读懂了。
它那每一个复眼里，都闪烁着贪婪与算计。和其主人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煽惑。
第二个看向安格尔的，是一个身材略微瘦削的英吉族少年。
作为英吉族，他虽然戴着眼罩，但他旁边浮动的心火，却同样被算在了“视线”里。
也因此，他的身边同样出现了心灵怪物。
而这位英吉族少年的心灵怪物很是奇特，它是一只美颜的半蛇半人的蛇女。
背后还长着一对纯白的翅膀，看上去极其的怪异。但怪异中，又透露了几分美感。
蛇女的面貌很是秀气，哪怕她的双眸里，呈现出竖瞳，也没有抹去那分秀丽。
此时此刻，蛇女的竖瞳正直视着安格尔，竖瞳里呈现出的情绪则是……惊讶。
似乎，她认出了自己。
英吉族少年的表情没有异样，但通过蛇女的反馈，安格尔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没错。
她肯定知道了安格尔的身份。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安格尔之前去过英吉族的驻地，看到他的英吉族人很多。英吉族人又可以通过“心火之家”进行网上冲浪，互相传递信息。
想想之前在冥想体验馆门口遇到的维罗妮卡，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安格尔的身份。
正是因为“心火之家”近期讨论过安格尔。
所以，安格尔会被英吉族人认出，不要太容易。
只是，英吉族少年面上装着平静无波，倒是他的心灵怪物蛇女，出卖了他的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