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血墉鬼主和月轮鬼主需要第二件圣器,而是他们不想失去自己的圣器。
道理很简单,既然某种规则限定鬼主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件圣器,那还抢着要第二件,为此甚至不惜与另一个大势力翻脸,当然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了。
不时之需……
谁需要圣器,而鬼主们却不敢直接拒绝,只敢互相坑其他拥有圣器的鬼主?
只可能是鬼界的神灵。
被神灵拿走的圣器,应该就不会还回去了,目前手上有着圣器的四位鬼主自然谁也不可能放弃圣器——鬼界并不和平,一旦从高位上跌落,哪怕只是一小步,都会引来无数贪婪的豺狼。
逆诃鬼尊透露过,鬼界神灵似乎因某些事情而忙碌,甚至无暇降下神谕,这就给了四位鬼主互坑的机会。
而且,锁魂殿一脉信奉的那位神灵已经陨落,想要重炼一件圣器也是不可能的……
等等!
锁魂殿!
灵隽灵光一闪,她好像猜出来鬼界神灵需要圣器的原因了——锁魂殿主!
根据之前的观察,灵隽已经基本确定锁魂殿主就是鬼界神灵的棋子,一件用来收拢陨落之神信仰的容器,但……
被人信仰供奉有数不清的好处,自然也有数不清的因果麻烦——神灵生而强大,有着无穷伟力,能承担起众生的信仰,锁魂殿主却并不是神灵,甚至连鬼主都不算,他要如何承受信仰带来的因果麻烦呢?
他不能,而且必定会被活活拖死。
但他又是神灵的棋子,神灵留着他必有大用,又岂会让他死去?
所以,神灵需要圣器。
四件圣器一度被用于镇压鬼界,后来又被代代传承供奉,所聚敛的信仰并不比神灵少多少,它承受住了,足以说明它的不凡。
倘若锁魂殿主融合了一件圣器,那么截留陨落神灵信仰造成的危害便不复存在,他将会是一件更加完美的容器。
而按照那条不成文的规矩,神灵之下任何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件圣器,所以他可能只能融合一件圣器——四选一,血墉鬼主和月轮鬼主当然知道该推谁下坑里。
……
“若果真如此……”
灵隽轻轻吸了一口气,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在玩火,锁魂殿主这坑也太深了吧!
但——
“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另一边,灵御一直在思考逆诃鬼尊提供的情报与现下已掌握情报能组合出怎样的逻辑关系,但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是以思来想去,依旧毫无头绪。
他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看了灵隽一眼——这一看却让他微微一怔。
那双一直以来都深沉而宁静、似是蕴含着一片无尽汪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犹若霹雳撕裂海上阴云,暴风雨随之而来,滚滚浪涛望不见尽头,令人惊惧,却也令人沉迷……
等等——我在想什么?!
灵御被最后闪过的那个想法惊呆了,活了这么久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个受虐狂?
不,这不是真的!
但是她真的好带感哦……
“砰!”
突然而来的响声惊扰了灵隽,她眉头微微一皱,锐利的目光中似还夹杂着暴风雨的气息,阴郁而冷厉,“你做什么?”
灵御被这一眼看得头都要昏了,他猜出自己的异样估计与眼前之人脱不了干系,但就是没办法生对方的气——甚至更加沉迷。
“我……没、没什么。”他瑟缩成一团,连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抱歉,打扰您了。”
灵隽淡淡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喜欢我么?”
“当然不……”
灵御想要断然否认,但他说不下去,因为他听见了自己心里另一个声音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你……你做了什么?”他紧咬牙关,声音中终是泄露出几分痛苦与迷茫。
——相比于半推半就的锁魂殿主,他对灵隽的反抗之心更强,自然也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灵隽坐在他的宝座上,对他的痛苦挣扎报以漫不经心的一声轻笑:“和你当初做的事情差不多。”
当年做的事情?
我抓了很多木灵……我杀了他们……
“你还骗了他们啊,别漏了这一步,”灵隽提醒他,“——别着急,我们一步步来。”
万灵秘境里哪个木灵不是被你手下那群垃圾洗脑洗得把你当成半个神灵来敬爱,可你又做了什么呢?
杀人诛心,报应不爽。
看着因与冥王印对抗而痛苦不已、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的灵御,灵隽无动于衷。
说到底,她从来没上过灵御那群垃圾的当,最后也成功逃生,对灵御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厌恶——她不乐意让曾经坑过她的人活在世上。
原本灵隽也以为,让灵御亲自尝一尝木灵们信仰崩塌的痛苦,多少也算是为那些倒霉的家伙报了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发现……她仍是无法感到丝毫的快意。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以祭颐如等人在天之灵的欣慰,就是平平淡淡,像是完成了一件必须要做的工作。
无论灵御,还是那些木灵,都没有在她心上留下多少深刻的痕迹,而随着这一桩因果的了解,那些浅浅的痕迹也将很快淡去。
灵隽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旋即便释然了。
没有就没有吧,与这个世界始终隔了一层也未必就是坏事,人世间的烦恼都是想太多、求太多,她不要这样。
“青神木灵该是什么样子,玄明剑灵该是什么样子,当然只有我说了算,谁有资格评断?”
灵隽不再理会灵御的种种反应,继续刚才被他打断的思索。
锁魂殿主是个终级深坑,但无所谓,人生在世哪能没有挑战,鬼界神灵又算得了什么,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完成。
·
情报发出去不久之后,包括游烛在内的少数几个鬼种都接到了那个不知名存在的命令,分别让他们去做一些事情。
听完之后,游烛问道:“我做了这些,你能放我自由?”
自由?
灵隽来了兴趣,她发现这个游烛很不一般。
灵御用来控制鬼种的术法,本质上与她控制灵御的术法没有太大的区别,无论鬼种心里怎么想,一旦灵御有了吩咐,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但游烛却不同,她竟然还学会了讨价还价。
这个鬼种变异了?
又或者……她其实并不是鬼种?
应该不可能,如果不是鬼种,灵御无法通过秘法联系到她——也许在她身上发生了某些神秘的事情,毕竟一切皆有可能啊。
灵隽比较担心游烛会不会脑子一抽和她作对,但转念一想,游烛没必要这么做,她从未掩饰过她对自由的向往。
而且……这点小事,即便她真想不开,也破坏不了整个计划。
灵隽:“倘若你能做到,放你自由又何妨。”
“你发誓?”
“我随时可以拉来一群鬼种,总有能像你一样受重视的,何必非揪着你不放?”
“……好,希望如此。”
“必然如此。”
游烛没有再回答。
事实上,早在给了对方那些情报时她就已经决定要上这条船了,现在多说这些大概也只是……求个心安?
鬼种秘法并没有发挥本该有的作用,但那道能控制她心神的秘法却真真切切落在了她身上,虽然效果大打折扣,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她不喜欢,如果能不付出太多代价解决掉,那也是件好事。
只是……
游烛皱了皱眉——为什么她觉得那个不知名存在给她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之感?
难道我以前认识他?
不,既然连失去记忆后都有一丝熟悉感,就说明那至少是个熟人,可对面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认识她的迹象,他们应是素不相识。
熟悉感?
是错觉,又或者……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
·
头上没有爸爸的清闲日子,就像是放暑假的小朋友一样快落,但等浪了一圈回来,锁魂殿主就见到自己的寝宫中多了一道人影。
顿时,他就像个快开学才发现忘记写暑假作业的小朋友,见了老师就是一个立正,希望对方看不穿他一身正气的外表,发现不了他的心虚。
毫无疑问,面对冥王印搞这些小伎俩是没用的,但灵隽本来就没对他抱多少期望,也并不打算揭穿他——接下来可还要用上人家呢,总得宽容一点。
见她神色平静,锁魂殿主感觉危机警报解除,主动问道:“主人,是要准备行动了么?”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行啥动,但这么问应该是没错的……
灵隽突然一笑,阴森森道:“对,我要借你一用。”
这话听着怎么像“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锁魂殿主木了一瞬,真的被吓住了,因为他确信对方绝对是能说到做到的人……不是吧!战前杀将不祥啊!主人三思!
但这些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只因灵隽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威势,便是他想要多做个动作都不行。
转眼灵隽已经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锁魂殿主:“我就要死了吗?我不甘心啊!早知道今天出去就把那个嘲笑我的家伙做了,现在可好,连仇都报不了……呜呜呜我做错了什么,命运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他的碎碎念都通过冥王印传到了灵隽心中,她险些笑死,一指头点在他脑门:“行了,不吓唬你了,要借你一用是真的,没想杀你也是真的。”
劫后余生,锁魂殿主只想跪地三拜九叩,大喊“主人英明”一百遍。
但他到底极为识相,发现自己能开口后,立刻说道:“主人借我何用?我定会全力配合,决不给主人添半点麻烦。”
灵隽暂时不打算让锁魂殿主知道他身上的问题,因而只是神秘一笑:“睡吧,醒来之后,你就能看见你想看见的大戏了。”
锁魂殿主疑惑地抬起头,正想再说什么,却感觉灵魂之火一阵颤抖,困倦之意如潮水般袭来……
“没想到主人刚研究出灵魂之能的秘密,就能创造出针对灵魂之火的秘法……”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灵隽将他的身体平平放好,身影虚化,只剩一颗光点,飞入锁魂殿主体内,占据了他的灵魂之火。
须臾,“锁魂殿主”睁开眼来。
·
血墉王城。
王城繁华不分昼夜,近期又有两大鬼主来访,随行的外来者不少,给这座恢弘雄城更增添了几分喧闹。
狩锡和钩斛并肩走在王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欣赏着与月轮鬼域不同的风景。
“玩了这几天,我觉得血墉鬼域还不错!”钩斛感叹道,“咱们鬼域的王城都没这么热闹。”
“因为血墉鬼域已经和山海界停战了,我们还没有啊!”狩锡在路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个鬼界特色小吃,分给钩斛一半,“要我说,咱们鬼域疆域扩大了那么多,暂时也够用了,没必要再继续打下去,先抓紧时间将新占领的地盘全部转化成鬼域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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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地盘永远不嫌多嘛。”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反正鬼主大人肯定有它的打算,我们听鬼主吩咐就行。”
“嗯嗯!”钩斛吃得头都抬不起来,还不忘指着另一个摊子,“那个那个,闻起来好香,你吃完了去买几个呗!”
“等着。”
狩锡粗鲁地啃掉手上的食物,往人堆里挤。
他当然不会觉得鬼界食物有什么香的——那都是些什么黑暗料理啊,但为了打探更多情报,他可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可能是周围“好吃的”太多了,这条街上人不是一般的多,狩锡挤了好半天,中途踩到不知多少个鬼族的尾巴、爪子、脚蹼、羽毛,引来一阵抱怨声,才快挤到那个摊子边。
却在此时,他又差点撞到一个人。
“哎——对不起对不起,人实在太多了,刚才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
“无碍。”
被他撞到的人没说什么,很快便汇入人流之中,消失无踪。
“奇怪……”
颜守心眯了眯眼,感觉刚才那个人不对劲。
在擦肩而过之时,他体内的那件宝物忽然震颤,令他心神一晃,这才险些撞到了对方——但他没有触碰到对方哪怕分毫,在有接触之前,那个人就先一步避开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