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嫆淡淡的笑开,“你莫要撺掇阿难,分明就是你想吃。可是你吃不成的,我母后当年酿的酒留到如今的就只剩下几坛,父君宝贝得紧,饶是我也碰不得分毫。”
寄踏有些失望,“那真是可惜了。”
“对了。”其嫆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喜庆的红色荷包来,她递给我道,“这是阴山派发出来的喜糖,我本想过两天到晤青山去送给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我捏着荷包掂了掂,微微的重,上面绣着龙凤吉祥,鸳鸯成双。我笑了笑道,“好事儿怎么能少的了我呢?我自然得赶来的。”
“这是请柬。”其嫆又把请柬递给我。
我打开来看,上面写的是邀请玉璆娘娘及其养女阿难。我缓缓的合上,连同荷包一起收了起来。
我虽然再次来到琼宫仙阙,但是我再也没有在訾砚帝君的洞府里上课,整日里去瑶池吃酒。西王母娘娘知晓我来,每天都会命仙侍摆上好几坛酒,我直吃到醉如烂泥才肯罢休。
西王母娘娘不曾来与我把酒言欢,就每天这样摆上琼浆玉酿等我来。
说实话,其实我有些惭愧,我来瑶池多次,竟然一次也未曾去拜访过西王母娘娘。
对于此事,常来蹭酒的孟浪神君倒是不甚在意,“你还是莫要去为好,西王母娘娘不喜欢有人去打搅她。她愿意给你提供酒水,已是格外厚待你。”
我打了个酒嗝,“那你莫要再来蹭酒了,我要好好享受西王母娘娘的厚爱。”
“你想得美。”孟浪神君将我面前的一坛酒拢了过去,我睁大眼睛与他瞪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道,“你本就不胜酒力,也不爱吃酒,如今却整日在瑶池这里醉生梦死,又是为何?因为长溯要同舒乐公主成婚了吗?你心里头失望难过?”
“我没有失望难过,只是我心里头空荡荡的。我无事可做,也无事想做,如今倒是想吃吃酒。”我到瑶池旁伸手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顿时清醒许多,我怔怔的看着水面倒映的自己,眼神麻木空洞,“或许你们都说的没有错,我这个人,终其一生就是这样碌碌无为。天资极差,又不爱上进。”
我不晓得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可是在那一刻,我心里头真的空荡得可怕。
我想起从前在晤青山的日子,虽无所事事整天只知道种小青,可是那时候的我想的不多,只是执着于种出一株植物来,所以我万年不厌其烦。
可是到了这琼宫仙阙,到了今天,我反而觉得这里更加的清冷,更加的让我寂寞。
下界人间的人们总是说天上的神仙如何如何的好,他们能够活数千上万甚至万万年,会术法能够自由行走在天空之上,腾云驾雾不在话下,挥手间翻江倒海。
可是不是这样的。
腾云驾雾每个神君神女都会,我不会,翻江倒海我亦做不到。
我是九天上界唯一的耻辱,除了会吓唬人倒是其他的都没有学会,倒是丢了九天上界的脸面。
孟浪神君拉起我,“这有什么的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哪怕你一无是处,可是你还是玉璆娘娘疼爱的女儿,你还是晤青山的公主。你的身份,是高贵的。”
这样的安慰,还不如没有。
我已经记不清我在瑶池待了多久,长溯和舒乐公主来瑶池寻我那天,我和孟浪神君又正在吃着酒。孟浪神君与我说,这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酒吃多了,最后若非兄弟便是夫妻。
听了这话我发笑。
就在此时长溯和舒乐公主就来了。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连衣裳都是配对儿的。长溯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倒是舒乐公主眉眼之间都是喜气儿。
我抢在他们开口之前,执着酒盏向他们示意,笑盈盈的道,“阿难先在这里,祝二位……永生永世和顺美满,早生贵子。”
戏文里总说百年好合,我觉得百年好合不妥。神族的人,不出意外,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眨眼就过去。百年好合只适用于下界人间,却在九天上界说出口都要斟酌。
舒乐公主笑着点头,然后坐过来,自顾自的也要吃酒,“谢谢啦。西王母娘娘的酒,其实算不上最香醇,不过,后劲大的很。我听说你们两人天天在这里推盏置腹,如何,可是成了最无话不说的酒友?”
我笑道,“那倒是不成,司命神君这个人,和我就不是一路人。不过,最香醇的酒,我倒是听寄踏皇子提过一嘴,巫绪帝后酿的最为香醇,酒香飘出阴山许远。”
舒乐公主愣了一下,没有接我的话。
倒是长溯伸手拿开了舒乐公主面前的酒,淡淡的说了一句,“莫要多喝,伤身。”
我看了一眼那双好看至极的手,然后眼眸转向了别处,抿了一口酒,却觉得索然无味。
孟浪神君似笑非笑的道,“谁不知道舒乐公主就是个酒坛子?你不让她吃,她怕是浑身难受。”
“是啊。”我的余光瞧见舒乐公主拉着长溯的袖子,一脸的讨好撒娇道,“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许多天没碰了,姿玉那个小管家婆,就专盯着我。”
我不知道长溯此刻是什么表情,我只听见他很是温吞的道了一个字,“好。”
温吞。
这个词从来都不会和长溯挂边,因为他从来都是清冷的,眉目疏淡,言语冰冷。而如今,我却听见他以另外一种不同的情绪,对他现在的新一任未婚妻,那样温柔的说了一个好字。
舒乐公主很是开心,便不再去管长溯,反而和孟浪神君喝了起来。
我转过目光去,却刚好和长溯的眸子撞在了一起。他淡淡的看着我,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微微敛了眉眼,放下酒盏,起身道,“我还有些课业未完成,先回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孟浪神君抬眼看我,眼里有些嘲讽,“你如今才想起来你还有课业,是不是晚了一些?所幸訾砚帝君也不管你,坐下来,继续。”
“坐下来,坐下来吧。”舒乐公主拉住了我的手。
我瞄了一眼长溯,他正在看舒乐公主,我的心里头便各种心绪交加。我有些恼怒自己,现如今的我像是在窥视别人的未婚夫,企图得到那么一星半点的关注。
我缓缓的抽回手,“不了,哪怕訾砚帝君不管,我也该自觉些,勤学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