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罕见的做了一个只属于却没有完全属于我的梦。
梦里的幽冥奈何桥寸寸皲裂,忘川干涸,连铺满忘川河畔的黄泉花都枯去。要投胎转世的魂灵灰飞烟灭,连忘川河底的魑魅魍魉都不复存在。
我站在枯萎的黄泉花丛中,竟闻不到一点味道。孟婆就在不远处,她缓缓的走过来,面具上闪着的光却是赤色。孟婆开口的声音喑哑又尖锐,“你看到了吗?以后这幅场景就会在你的手下完成。”
我皱眉,我说,“这与我何干?这仿若毁天灭地的力量,压根不可能是我。许是背后真凶蒙蔽了你的双眼,栽赃嫁祸于我。”
“这是预言。”
“预言?”
孟婆掌心升起一个散着流光的小东西来,细细的看才发现是一块儿小小的镜片,“这才是真正的回生镜,可观前尘,可预未来。”说完她便收了起来,“方才我用回生镜,看到了你的以后。若是明天你当真踏出那一步,到了美人鲛身旁,日后,不仅幽冥如此,整个九天上界也会自此崩塌。”
我心下一紧,“什么……?”
“我看得并非完全清楚,回生镜对你的未来竟然也扑朔迷离,但能预测到这一步已经是实属不易。妖族不惜以天帝之子和阴山之女来换你,背后必定有什么阴谋。而我猜测,妖族已经洞悉了你的身份,妄图控制你,诱你入魔,成为他们手中最强有力的战将,毁灭神土。”
事情愈发的往我所不能预想和掌握的方向发展,而我知道我没有回头路。我若是不去,寄踏和其嫆回不来,可是若是我去,三界都将有灭世之劫。我抓紧了衣袖,半晌才白着唇问道,“现下……我当如何?”
“你只消同我说,你能不能守住本心?”
本心?本心是什么?我迷茫的看着孟婆脸上的面具,是守住三界抵抗妖族?
不晓得。
但是我是想活在九天上界的,每天和孟浪神君吃吃酒,再去缥缈殿和了果聊聊天。我恍惚间才想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去找了果了。
孟婆叹了口气,然后猛然间对我出了手。我没有料到这一步,我整个人都被孟婆控制住,无法挣脱。
“因空佛祖打入你体内的东西,为何你至今都还没能唤醒?”孟婆喃喃的说了句,随即又笑了一声,“是了,忘了你并非伏祸。伏祸的东西,你是唤不醒的。如今我要强行唤醒,若是你承受得住,兴许你能扛住,等到妖族再次被镇压的那天。若是不能……若是不能,你便只能陨灭于此。”
孟婆已经开始施法,我的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我的根骨却开始寸寸断裂。我的眉宇神色之间都是痛苦,艰难的开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是什么……东西……”
“伏祸的神格。自从伏祸陨灭,她的神格被天帝封印守护起来,只是不久后神格失窃,天帝寻遍九天十地,都没能够找到。在回生镜里我看到的,是玉璆亲手盗走交由因空佛祖,因空佛祖不知这是伏祸的神格,只知有朝一日要交还于你的这具躯体。”
我忍着痛,可是耳边孟婆的话却听不大清了,我临昏睡之前只听得她又叹了口气,凄凄苍凉,“我曾信错一人,万劫不复,时至今日,犹悔不及。你之无辜,我虽于心不忍,但天命如此,轻易不可更改。如今我为你逆天改命,望你……”
望我什么呢?后来的我便不晓得了。
我再度睁开眼时,还是在那个营帐里,身边没有一人。只是远处轰隆隆的雷声震得我耳鸣,我起身出去,便看到九天上界和幽冥之间,升起一道巨大的光柱来。光柱周遭环绕着雷电,时不时的轰隆一声。
訾砚帝君匆匆而来,只看一眼便神色骤变,“回生镜被毁了!”
回生镜……我一怔,回生镜不是好好的在孟婆手里吗?
此时崎吾却打量着我,欲言又止,“你怎的,好似哪里不一样了?”
我没有回答崎吾,此时当沾道,“回生镜怎会被毁?回生镜一毁,天道扭曲,时空怕是要出现裂缝。现下得想办法修复这道口子。”
訾砚帝君神色凝重,“妖族必定也是知晓了的,但若是我们修复,妖族必定会趁虚而入,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顿时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而此时此刻我也才恍然大悟,孟婆是借了回生镜唤醒我体内伏祸的神格,但随之而来的巨大代价,就是世界的缺口被打开,将会变得越来越大,届时这三界的所有都逃不过被卷进时空裂缝去,被绞成飞灰。
于时空裂缝一事上,我所知不多,但那是超越于混沌的所在,传闻创世神便是陨灭于时空裂缝。
“帝君。”有名神君匆匆的走进来,神色慌张,“帝君,美人鲛来了。”
訾砚帝君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同我说,“阿难,现下不得不牺牲你前往妖族之地了。我们修补时空裂缝,届时,你牵制住妖族。妖族费尽心思要得到你,必定是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我微微低着头,“阿难明白。”
美人鲛在一顶轿子里,轿子四周围着厚厚的一层红色幔帐,却飘逸得出奇,无风自动。美人鲛没有露面,他就在轿子里,传出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见。
“本君要的人,可带来了?”
我望着那边灰蒙蒙的天,长溯果真没来送我。
訾砚帝君怒极,冷笑道,“你说要便要,当我神族中无人吗?你莫要太嚣张,迟早有一日,本帝君要将你妖族尽数杀光!”
美人鲛低低的笑了一声,“訾砚帝君口气不小。但是今时今日,你可没有别的什么选择。来啊,把大皇子和阴山公主带上来。”
妖奴押着寄踏和其嫆出来了,他们身上被锁着用九天玄铁锻造的锁链,脖颈上附着有浓郁的妖法,只要美人鲛稍微动一动念头,顷刻间就可将他们的脖颈拧断。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同长溯说过的话,一颗脑袋没了再长出一颗来就是了。可是有些神族,脑袋没了便是没了,怎么也长不出来的,就那样陨去。
寄踏和其嫆都落了泪。
訾砚帝君气得身体都在抖。
我轻声的道,“将我交出去吧。”